藝術與文化

香港的藝術家 – 君士坦丁的超現實主義

澳門最著名的藝術家是一位在香港作畫的俄國人。歡迎來到君士坦丁略帶超現實主義的藝術世界。撰文 FIONNUALA MCHUGH

俄羅斯藝術家君士坦丁住在澳門小島路環的西南面一隅,他每個星期乘船前往位於香港島東北面的工作室。這趟橫跨兩個中國特別行政區的渡海航程大約一個小時,他會利用這段時間處理各種私人事務,免得下船時「千頭萬緒,一片混亂」。他表示,頭腦清醒才能展開一天的工作,「然後就陷入有如無政府的狀態,我會將所有東西都攤在地上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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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亂中有序」是君士坦丁的作品特色。他最為人熟悉的作品就是那些看起來並非善類的小人兒,例如賭徒、妓女、脫衣舞孃等,擠在洋溢超現實主義色彩的景物之中,令人聯想起荷蘭畫家Bruegel及Hieronymus Bosch的作品。乍看之下,他的作品似乎是對傳統致敬,但仔細端詳,卻會發現當中蘊藏顛覆傳統的內涵。

他在1992年離開了家鄉,由全球面積最大的國家,來到在地圖上只是一個小點的澳門。當時,這個蕞爾小島亦即將展開一趟蛻變的旅程,從昏昏欲睡的小城,搖身一變成為舉世聞名的東方賭城。對於臉上總是掛著燦爛笑容的君士坦丁而言,這些都是上佳的素材,讓他可以創作出異常荒誕的藝術品。

Courtesy Rossi & Rossi and the artist

他生於中俄邊境城市海蘭泡,孩提時期已經醉心藝術。在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的年代,藝術品與建築全都是龐然巨物,包括在中國境內黑龍江畔凝視著人民的毛澤東肖像。君士坦丁畢業於海參崴美術學院,當年宏偉巨型的藝術品大行其道,他就在這種浪潮的薰陶下成長。

但蘇聯解體了,他也不得不作出自我調整。當他離開俄羅斯時,保守單一化的蘇聯政體即將被超現實的混亂場面取代:計劃經濟制度崩潰,令某些人以可疑的手法致富;東正教教會再度復興之際,色情物品和賣淫行業亦同時在社會上泛濫 。

或許這一切正好解釋他的作品所呈現的矛盾,介乎喜劇與悲劇、神聖與世俗、古板與天馬行空之間。難怪在他澳門家中的小工作室內有兩個沒有指針的時鐘,他以一副超現實主義者的口吻說:「它們提醒我,時間不是用數字來衡量的。」

他的生日是1964年11月8日,卻因為11月7日是俄羅斯革命紀念日,同時也是革命家Leon Trotsky的生日,於是他總是提早一天慶祝生日。不過歷史顯然已深植於君士坦丁內心,因為他喜歡在畫布上描繪各式各樣的歷史人物,例如維多利亞女王、邱吉爾和黑幫頭目Al Capone等,這種時候日期就很重要了。

抵達澳門不久之後,他明白到想在異鄉生存,就得有兩手準備,這一點至關重要。他原來的計劃是追尋夢想,當個藝術家,但這個夢想不能太大,必須限於可以掌握的範圍內。「這個夢想微不足道,卻讓我醒悟,這裡若沒有人需要我,我就什麼也不是。」他的另一手準備是做平面設計,這份工作可以養活妻子Galina(一位鋼琴演奏家及音樂老師),還有子女Max和Sasha。

他至今仍以自己的方式不斷調整理想。他在澳門的家非常漂亮,裡面有落地玻璃窗、高及天花的書櫥和小型三角鋼琴。他卻擔心別人會說這座房子太奢華,他解釋:「對一般人來說,空間是奢侈品,但是對藝術家來說卻是必需品。」

巧合的是,20年前他接受本文作者訪問時,也表達過同樣的顧慮。當時他在毗鄰的氹仔島租了兩個小單位,一個用來當住家,另一個則是工作室。就算在那時候,他也不希望讓人覺得他會背棄自己的原則(他那個時期的作品,其中一個題材就是刻劃事業至上,追名逐利的醜陋嘴臉)。

20年過去了,今時今日的藝術界已脫胎換骨,發展蓬勃,起碼香港確是如此。然而,儘管君士坦丁在2007年代表澳門參加威尼斯雙年展,2016年在澳門藝術博物館舉行個展,作品亦獲M+(將於明年在香港開幕的視覺文化博物館)購藏,但他卻看淡港澳兩地藝術家的前景。他在博物館舉行個展期時,大門入口處有一輛汽車每晚定時發出有如雷擊的閃光;而他本人就有如那道閃光,對當前的藝術界作出激烈的控訴。

他希望在今年春季出版一本藝術家手冊《Manual for Artists》和一本藝術收藏家手冊《Manual for Art Collectors》;這兩本書均屬於一個持續項目「Artists’ Liberation Front」的一部分,該項目回顧藝術史,並質疑畫廊、博物館及藝展對於藝術品的商業操縱。(我問他會否參加巴塞爾藝術展,他表示:我有時參展,有時不會。今年不會。)

他的分析令人沮喪。「年輕藝術家經常向我提出天真的問題,而我總是澆他們冷水。」他凝視著窗外的海邊,說道:「說真的,我是萬中選一的幸運兒。但現在我也覺得未來藝術發展的路向有問題。博物館和藝展定下各種教條和框框,令藝術家處處碰壁。例如你想畫油畫,他們卻想要錄像裝置。」

至於澳門的藝術界,他說:「藝廊有時會問我的意見,我一樣向他們澆冷水,我很挑剔。由於沒有市場,因此政府提供津貼,讓他們維持創作。藝術家的素質很差,就連一般人都看得出。」

然而,他卻為自己找到立足點,而且事業發展一帆風順;不過對他來說,這是一個快樂的矛盾。後來他這樣形容澳門:「我喜歡這座小城,這裡就像(哥倫比亞小說家馬奎斯多部作品中的虛構城鎮)Macondo。馬奎斯為了講述各種光怪陸離的故事而創作了這個地方,澳門就是Macondo。」但他尋找的,是讓他有更大發揮的空間。三年前,他把房子轉按,買下香港柴灣一個2,000平方呎的工作室,現在他一周有數天在這裡工作。他說:「沒有香港我就活不下去。」

同樣的,沒有俄羅斯他也活不下去,他每年回鄉多次。「我把兩根手指插進泥土裡,就能充電⋯⋯」他一邊展示如何從故鄉汲取能量,一邊大笑著說:「不過我也正在學習於熟悉的環境以外工作。」

去年11月,他在倫敦舉行一連兩個展覽的第一個。他把這兩個展覽命名為《Ambitus I》和《Ambitus II》,這是一個音樂術語,意思是音域,指從高到低的一系列音符。這個字也暗示了他的遠大志向。他認為藝術家在目前的世界機會愈來愈少,因此他必需以「打游擊」的方式為自己爭取。他說:「這是你可以追求得到的最佳體驗。」

剛於上個月結束的《AmbitusI》在BuryStreet街的Rossi&Rossi藝廊舉行;
而《AmbitusII》由即日起至月底在Dover Street街的藝術俱樂部TheArtsClub展出。這種二元化的展覽方式完全符合他的個性,而展覽的規模,自然也有大小之分。

konstantinbessmertny.com

君士坦丁的靈感之源

「我喜歡杜象,因為他對小資產階級持反叛態度。現在大家都把他奉為大師,但他其實是個喜劇演員。」

「達利的早期作品令我歎為觀止。我在2017年參觀了倫敦皇家學院舉行他和杜象的作品展覽。」

「HieronymusBosch及PieterBruegel兩人的作品我不但喜歡,也十分佩服。我喜歡的藝術家經常改變,但總有他們兩位。」

「書是開啟想像力的重要元素。我正在聽比爾布萊森所著的《萬物簡史》的有聲書,書中內容將一些互不相關的事物在我腦海裡連結起來。」

「音樂是我的必需品。至於聽什麼則隨意選擇,從俄國電台、墨西哥饒舌、馬勒的《第六交響曲》或女兒Sasha在聽的音樂我都會聽,這些聲音能刺激我的想像力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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