漫步與踏單車

希臘山中的烏托邦

這個地方充滿歷史,人民勇武堅毅;石橋和遠足小徑星羅棋布,食物有如山間的空氣一般清新,毫無污染。Mark Jones前往希臘Zagori區探索一個穩秘的烏托邦

這裡看去就是輕工業遇上後經濟崩潰年代的面貌。由非洲飄過來的霧靄,籠罩一切,有如2008年金融危機後希臘瀰漫的愁雲慘霧。從撒哈拉沙漠吹來的風夾雜沙塵,令人看不到奧林帕斯山;諸神隱身,凡夫俗子無緣得見。

我們從希臘北部的城市Thessaloniki駕車往西行,前往希臘西北的Epirus區。經過數小時後,我們穿過Pindus山脈下面一條長長的隧道。道路變得狹長陡峭。污濁的塵霧消散了,我們發現自己進入了Zagori區。

「Zagori」的意思是「群山後面的土地」。走過路面沙沙作響和沙塵滾滾的平原之後,長滿了五彩石竹、罌粟、甘菊、熊蔥、士多啤梨、無花果和杜松果的草地和山坡映入眼簾。

我們來到第一個真正的Zagori村莊,名叫Mesovouni。這個地方看上去乾淨整齊,精緻的石屋錯落有致,行人路打掃得乾乾淨淨,柏樹茁壯生長,餐廳客似雲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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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ichele Falzone / Photographer's Choice / Getty Images

沿著山路再往上走,我們來到另一個風景優美,令人眼前一亮的村莊Aristi,還有Aristi Mountain Resort度假村。鋪上鵝卵石的小路上,光潔的小石頭似乎每一塊都經過悉心打理。不過這並非經建築師用電腦繪圖,再精心建構出來的全新模範村莊。村莊今日的面貌,最少可以上溯至1700年代。我以為會找到些窮困而破落的小農村;可是,這個位處內陸的小鎮看來卻像法國的蔚藍海岸地區,或是意大利托斯卡尼山頂上寧靜的度假勝地。

那麼,這裡到底是個怎樣的地方?

Zagori的居民曾經十分富有,他們於14世紀與19世紀之間發跡,累積不少財富。這裡不受雅典的影響,加上有崇山峻嶺和峽谷作屏障,令土耳其人難以入侵,因此可與鄂圖曼帝國和平共存,確保自主自治。

Zagori的商人設立多條貿易路線,通往巴爾幹半島各地,甚至遠達維也納、布加勒斯特與君士坦丁堡,賺得豐厚利潤。從村裡精美的石建房子,還有橋樑,可見他們的生活相當優渥。

16和17世紀時,Zagori的築橋工人是全球最優秀的,築橋技藝亦冠絕全球。他們到遙遠的地方去為人築橋,但卻從不將箇中秘技透露。他們也在家鄉築了不少橋樑,在Aoös、Tsipiana、Kokoro及其他多處,你都可以見到造工精美、令人歎為觀止的石橋,跨過水流急湍、水質晶瑩清澈、河岸遍佈卵石的河流,背後是峰頂積雪的高山,形成一道絕色風景。

Costas Zissis

也許山間的空氣稀薄,令我有點頭暈眼花,我站在Kipi村附近的Kalogeriko石橋上,在筆記簿上匆匆寫下了這幾句話:「到了要將我的骨灰撒向四方時,我認為這裡就是撒灰的地點了。別急,慢慢來。」

到了20世紀,這一片流奶與蜜之地枯竭了。對希臘人來說,這裡等同於寂寞荒郊與孤注一擲的英勇精神。

隨著鄂圖曼帝國崩潰,Zagori失去了它的市場與存在價值。二次大戰爆發,情況更是雪上加霜。意大利人從阿爾巴尼亞入侵,希臘軍隊集結在Zagori,全力將意軍逼回阿爾巴尼亞國境。他們在Elaia-Kalamas戰役中勇戰意軍而獲勝,這是盟軍登陸諾曼第之前,軸心國在歐洲大陸上唯一的敗仗。

意軍戰敗,希特拉對這個盟友的不濟表現大為震怒,於是派德軍前往對付希臘軍隊。納粹黨對Zagori的懲罰相當可怕。今天當地有路標,指示人們如何前往當時被燒毀、村民逃走一空的「消失」的村落。

到了1980年代,富有的外地人前來收購並復修美麗的石建村屋,Zagori才走出戰禍的陰影,再現生機。但要重整家園,還得花一段長時間。Vikos-Aoös一片壯麗山河成為國家公園,後來更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指定為地質公園。歐盟在當地築路,包括那條從Thessaloniki前來的公路。當地嚴禁任何人於村落以外的鄉郊大興土木,所有建築物均需以當地和傳統物料建造。

Costas Zissis

然而Zagori的復興之路並不浪漫,這個故事裡面有大大小小的委員會、連串游說工作及各式各樣的法例規管;經過長年累月的填表和蓋印,一個有蜿蜒山徑、整齊美觀的小村莊和未受破壞的郊野地區終於出現。

不過這裡還需要一間優質酒店,而Aristi的度假酒店完全滿足了這個需要。我入住的客房佔了半幢傳統石建村屋,從陽台可俯瞰陡峭的草坡;草坡連接長滿野玫瑰和橡樹的山坡。

入住的第一晚,斜陽緩緩沉入遠方的亞德里亞海,將Pindus山脈的石灰岩峰染成鮮艷的粉紅色。晚餐就在酒店附設的Salvia餐廳享用,菜式有燒鰻魚配煙燻茄子以及牛油杏仁鱒魚,餐酒是當地出產的白酒,帶有樹脂和露水的氣味。整餐飯看不出任何人工或花巧的成分,食物清新乾淨一如山區的空氣。

不管山水如何秀麗壯觀,總會碰到塞車、快餐車、電纜塔、價錢過高的餐廳與敲詐遊客的酒店等惱人的事;我們對旅途上各種令人掃興的事已習以為常。

不過Zagori完全沒有這些東西。

在五日的行程中,我們整天駕著車,沿途只見幾輛汽車駛過。我們也不停遠足。 《Discovery》的讀者對遠足該不會感到陌生,我努力避免用陳腔濫調的字眼,但無法不用遠足人士的「天堂」來形容這個地方。

Athanasios Gioumpasis/Getty Images

如果你希望遠足旅程帶點文化氣息和陰森詭異的氣氛,可到建於15世紀的Monastery of Saint Paraskevi修道院去。

修道院鄰近Monodendri村,信步可達。在近乎空空如也的修道院內,我彎腰走進一個細小的工作坊裡。村內的神父就在這裡,用橄欖木繪製聖像出售。我買了一個聖克里斯托弗的聖像。他是行旅者的守護聖人,我非常希望他能保佑我,因為我們將向崎嶇的山路進發。狹窄的山路不足三米寬,從Vikos峽谷蜿蜒而上,全長800米。路邊的「登山者後果自負」警告牌實在有點多此一舉。我緊張地摩挲著手中的聖像,小心翼翼地緊貼崖壁前行。經過驚心動魄的15分鐘後,我在崖邊一個隱修士棲身的山洞外,坐在一塊大石上休息。感謝聖克里斯托弗的保佑,我安然無恙。

如果你想有趟難忘的遠足一日行,在冰冷的河水中暢泳,然後在旅程結束前呷一杯冰凍啤酒的話,可從Monodendri步入峽谷,數小時後就會抵達Vikos村莊。如果你想沿奔騰的河流漫步,可在Voidomatis Springs的橋頭起步,或坐上木筏與急流和漩渦對抗,跟遠足一樣能令你有充足的運動。

遠足過後讓人食慾大振。Zagori無需提倡本土飲食的潮人來大肆宣傳,當地的優質農產品早已廣為人知。這裡確實是塊肥沃的寶地,農產品包羅萬有。不妨到Elati村莊的Sta Riza餐廳一嚐以葡萄葉包著米飯和肉類的dolmades和烤羊肉,或在松露豐收的秋季於Vista的Canella and Garyfallo餐廳品嚐精緻的菌類菜式。去Kapesovo的Sterna咖啡室與商店購買一種用棗子做的香腸形甜品;如你身在Megalo Papingo,可前往Astra餐廳,在室外的葡萄架下淺酌自家製的raki,這是一種酒色清澈的烈酒,以釀酒剩下的葡萄釀製而成。

自從有人寫故事以來,他們一直嚮往這樣的一個地方:在群山背後有一片如詩如畫的田園,純樸秀逸,完美無瑕,有如傳說中的仙境。這不是子虛烏有的故事,也不是神話傳說,Zagori是真實存在的秘境,應該讓更多人認識這個好地方。

Costas Zissis

遠山背後的桃花源

這地方有時在神話及宗教典籍中出現,有時是小說和詩歌的題材。這個地方並非天堂,卻是地上的仙境。這個地方是遠山背後的桃花源,清淨無垢、與世無爭,而且不為世人所知 。

在《舊約聖經》裡,這個地方是流奶與蜜的應許之地,是猶太人逃出埃及後安居樂業之所。這片充滿詩情畫意的樂土在文藝復興時再度受到世人關注。位於希臘Peloponnese中部的Arcadia州(上圖),在Zagori東南200公里外。但在詩人如但丁和Philip Sidney筆下,Arcadia成為想像中的世外桃源,是牧羊人和仙女聚居的田園淨土。

隨著西方作家旅遊閱歷漸豐,西方的軍隊和商旅在新世界到處殖民之際,他們亦開始講述傳說中的王國的故事。如果你想尋找湯瑪斯摩爾的《烏托邦》,就要由巴西開始。真正的探險家遠征圭亞那和委內瑞拉,找尋傳說中的黃金國。當英國人登抵達紐西蘭後,Samuel Butler就寫出《Erewhon》(中譯為「烏有之鄉」,是將英文「Nowhere」一字倒寫),描述隱藏於群山之外一個有如桃花源一般美好但又亂七八糟的小國。

但群山之外的田園樂土並非西方神話專有。早在公元421年,陶淵明筆下的《桃花源記》就寫過一個中國烏托邦的故事。1933年,當英國作家詹姆斯希爾頓出版小說《消失的地平線》時,他稱這片人間樂土為香格里拉。但希爾頓的創作靈感其實取自藏傳佛教的秘境,那是精神和物質世界交匯的地方。這個隱秘的地方只有透過艱苦修行方能抵達,也是我們至今仍然尋尋覓覓的聖地。

Andreas Gkanatsios / Greece Invisio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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